一个人的重庆年,往事如烟忆过年等

时间:2022-12-27 14:25:03 浏览量:

往事如烟忆过年

[年的回忆:上世纪30-40年代篇]

爆竹声声辞旧岁,锣鼓声喧迎新年。本文以解放前的南岸老码头到真武山大路为背景,以民俗为依据,钩沉旧事,展现当时重庆的过年风貌。为什么要选那条路为背景呢?用现在的话来说,它居城乡结合部,既有乡下过年风俗,又有城里过年内容,把镜头浓缩在年节风俗,赶庙会,过年游艺三个点上,以点盖面,回味讨年。

解放前过年的风俗多又多

重庆百姓从大寒小寒杀猪过年开始,各家各户都要杀过年猪,并请左邻右舍,至亲好友到家吃刨猪汤,刨猪汤即是以猪的下四脚和内脏为主,配以特令蔬菜做的宴席,以食为媒,饮酒谈心,借此联络感情。增进友谊,促进和睦相处,以求远亲不如近邻的和谐生存环境。

腊月二十四,灶神要上天言事,人们信仰灶神,在这天各家各户都要在自家厨房的灶门前,设立香案。摆上灶糖。斟上美酒,然后焚香烛,念念有词,把灶书送进灶内点燃,烟气从烟囱出去,意思是送灶神上天。敬灶神风俗全国都有,以宋代范成大在《古今图书集成》中的祭灶词最为流行。重庆的祭灶词与它不同,呈现出巴渝地域特色,如“灶公原来本姓张,原是青山大石头,请起脚夫抬回家,抬回家来安灶头;灶母原来本姓李,烧火不燃咒骂你,拾起吹火筒一吹,煮成斋饭来敬你”。该文把灶公灶母的姓都改了,把巴渝多石头,多柴草的特点突出来了。

人们为了求福避祸,求风调雨顺,求人畜平安,求人兴财旺,故请灶神吃糖,上天多说好话,请灶神喝酒,把他灌醉,想说坏话而说不出来了。这是灶神信仰能流传至今的民俗心理基础。打扬尘,农历腊月二十六,各家各户都要打扬尘。这是古人传下来的讲卫生,除瘟去疫的习俗。这天是黄道吉日,诸事不忌,从房橼到地面,从堂屋到房圈,从地坝到猪圈牛圈,从室内家具到锅盆碗盏,都要进行一次彻底清扫,不能马虎了事,迎来干干净净过年。

穿新过年,自古成俗。过年前请裁缝进家,为一家老小量身定做新衣,当家的上街为家人购买新鞋新帽。待正月初—早晨,全家人都穿上新衣,换上新鞋,戴起新帽,喜气洋洋,以全新面貌进入新的一年,以示辞旧迎新。准备年货,杀了过年猪后就开始漤腊肉,灌香肠,同时腌制过年做拼盘用的辣猪肝、腊心舌,腊猪耳朵和豆腐干;还要打包谷泡、红苕;打炒米,炒沙胡豆、做米花糖,一家人忙得不亦乐乎,以备过年家人自用和迎宾待客。另外要做汤圆心子,以红糖、水糖、芝麻、花生米、核桃米为原料,捣碎加猪油做成,又香又甜,增强过年的甜蜜味。提前推汤圆面。以便正月初一吃汤圆。那个时代,以上所说的东西不兴买,必须自家做,可能是发家致富和小农经济的自给自足意识传承。

吃年饭,又称团年。年饭在堂屋的神位前举行,全家人站立在“天地君亲师位”牌位下开始叫饭,先拜天地,后拜祖宗,一家之长进行伦理道德教化,不忘祖宗,亲情融融,老少有序,和谐家风,世代相传,人财昌荣。酒过三巡,叫饭完毕,全家入席,欢声笑语,美食美酒,一家尽享,爆竹声声。辞旧迎新,天伦之乐,显在年饭里。

吃完年饭打扫清洁,古俗,初一不能扫地,更不能出门倒渣子,意思是财不外流。接着开始拜年,小拜老,长辈打发压岁钱,夫妻互拜,白头偕老,一种中华民族的尊老爱幼,家和万事兴的美德,以和治家的理念,尽显年饭里。拜年完毕开始守岁,大人谈今论古,小孩增长知识,直到深夜。

走人户,重庆有初一不出门,初二开始走人户的风俗,重庆人重情尊礼自古成风,家族中的三亲六戚在过年时相互拜年称走人户,借此增长亲情。代代相传,家族兴旺。走人户要带礼信,血缘近的礼信要重,远的则轻,听说要走人户,细娃们欢天喜地。巴心不得跟到大人去走人户,因为到了亲戚家在拜年时要得封封,长辈打发的赏钱,还有好吃的,好耍的,好看的……家长以此前传后教,以走人户为纽带,延续亲情,推动社会发展。

正月十五偷青,又是一种风俗,正月十五的晚上,月光朦朦,街上,乡间偷青的人,来到农民的菜地里面偷菜,正是青菜头丰收的季节,故名偷青。这天偷菜不犯法,偷到了示意来年有好运,农民不愿菜被偷,在自家土头的菜上淋大粪,偷青人闻臭远离,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规矩,大家视为过年时的一点乐趣。

赶庙会众人都来“打儿窝”

从南岸长江边的老码头起,一条石板大路直到真巫山,沿途经过一天门、回龙桥、南天门,这些地名宗教色彩明显,加上苍松翠柏满山,道旁绿竹悠悠障眼,好一派曲径通幽的景象。每逢正月初一开始,平时静寂的山路,人海如潮,水泄不通,有的欲朝山敬香礼节、还愿,调整心态平衡;有的是辛苦劳累了一年,借过年带领家人游山,呼吸点新鲜空气,调整劳逸。最富有特点的是回龙桥下面山崖上的一条小龙,山谷底部一块大石上的“打儿窝”,据传说,掷石击中龙头能生儿。击着龙尾要生女,石头进了“打儿窝”,儿儿都来家中坐。乡民们在正月间准备了很多炮沙石子,背到大路边,一堆一堆的出售。

有些婚后久不生育的男女,求子心切,买好石子,一砣一砣的掷石击龙,甩石打窝因距离较远不易击中,一些好事的青少年想试试眼力,看看手劲,也买来石子,腾空飞石,试看能否击中。这种游戏成为风俗,名扬千万里,至今还在记忆中。山上的村民准备有凉粉凉面老荫茶,卖给香客解渴充饥,街上也趁机进山经营,水果糕点品种繁多,货源充足供客挑选,更有甚者,全城乞丐云集,各种要钱手段齐显,香蜡纸烛商人早有准备,摆摊设点供烧香人挑选,满足朝山敬香人的礼佛方便,一队队,一架架烧架香队伍特别壮观,口唱佛唱子。吹打驾香锣。声震山谷,回声不断,此时想起宋代名画“清明上河图”,此时此景好似该画在真武山上重现。

庙里香烟缭绕,钟罄声不断,信众各行其事,以了朝山敬香心愿,方丈,知客师应酬香客,真是忙得团团转。

朝山完毕,总想带点特产下山,山上的农民早已准备好了洋姜、盐大蒜、泡蒜苔,爆米花和腌豆腐干。香客随处可买,尽情挑选。买好了东西,顺手扳一枝松毛桠桠,将一串串洋姜盐大蒜挂在树枝上,有些少男靓女手持皂角树桠,在树杈上插上许多爆米花,好似一束束白梅花。成为真武山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同时以了朝山人的空手出门,抱财归家的民俗心愿。

年节游艺龙灯演完烧为灰烬

过年啰,人们都喜气洋洋,从正月初一到大年十五。天天都能看到玩龙灯、耍狮子、打连宵、划彩船、玩蚌壳灯等。农村中过年吹花号更是普遍,花号不用花钱买,房前屋后长满竹,想吹时,砍根竹子做成花号,喔嘟嘟,喔嘟嘟地吹将起来,号声嘹亮,破空透远,引来乡邻观赏,有的爱好者现场介入,削竹做号,你一支我一支。看谁嘟嘟打得多,比谁吹的时间长,人越来越多,花号越多越响,顿时形成了欢乐的海洋,增添过年的气氛,农民

们借欢乐调劳逸,养精蓄锐,备战春耕,迎接大忙。

城里更喜欢玩龙灯、耍狮子、各个码头的邦会出面组织,青龙、黄龙、红龙、金龙代表着不同的帮会,玩龙时,前面有牌灯代表帮会开路,后面有御锣冬冬,川锣当当压阵助兴,顿时金龙翻滚,盘龙望天。二龙抢宝,长龙游海等等竞技好似翻江倒海,给人们带来欢乐,给处于困境的人,激发奋斗的希望。大年十五晚上烧大龙是过年游艺的高潮,在指定烧龙的街道两边,放上大炉,锅烧铁水玩龙人穿着红布短裤,上身打着光胴胴,玩得正起劲时,铁水打花落在龙上,火光四射,满街欢呼,送龙上天烧个精光,表示过年结束。

耍狮子时由笑头和尚领头,狮子跟着走。打狮子锣鼓的人压阵。笑头和尚由人装扮,身穿宽大彩衣,头戴笑头和尚面具,手持大蒲扇,引人发笑取乐,来到店铺门口或大户人家玩狮祝福,专门说吉利话的人,说尽恭维话,奉承话,把主人家说得心花怒放,大把大把的赏钱丢给狮子,狮子多谢后,打着锣鼓,又去他乡打连宵,划彩船、玩蚌壳灯,从正月初一到大年十五,城里街上,农舍院落随处可见,这些民间艺术翩翩起舞,动感性强,连宵灯,车灯调,旋律简单,易学易唱,通俗唱词随口成章,在玩灯人与观赏者互动中,你唱我合,我唱你帮。抒发胸中的喜怒哀乐,潜交着一种文化共享。

忆往昔,巴人唱歌,一人领,千人合的形式,过年时节又用上,忘掉一年的辛苦,追求未来的希望,巴渝大地的过年时节,颇有特色。

古镇的年味

[年的回忆:上世纪50-60年代篇]

我的少年时代是在古镇马桑溪度过的。该镇位于大渡口重庆一。一钢铁厂(即今重钢)附近,前临长江,背靠成渝铁路,整条街由青石板铺成,靠铁路一边的房屋多为穿斗房,临江一面则是吊脚楼,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虽经岁月残融,风雨冲刷,仍不失古色古香的韵味。该镇最热闹的莫过于春节,特别是刚解放的那些年,社会稳定,物资丰富,乞丐、小偷几乎绝迹,人民生活一年好过一年,所以每年新旧交替的年关,总要热热闹闹地庆祝一番。特别是小孩们,早早就唱起了“红萝卜,蜜蜜甜,看到看到要过年”的小调,整个古镇,也比平日更加忙碌。

猪肉是最重要的年货

从每年的冬至开始,人们开始腌制腊肉,而腌制腊肉,首要的材料便是猪肉。当时,我家距镇上的杀猪场不到20米,因为好奇,我和一些同学放学后没事时,曾去看杀猪。这种杀猪方法,改革开放后,早已淘汰了,这里不坊说得细一点。

那间杀猪的土墙屋子约有四五十平方米,边上有一个大瓮子锅,里面烧满了开水。屋子中间有一张约四十厘米高的牢实的长方形案桌,桌前放一个大木盆。待一切工作准备就绪,两名杀猪匠便会去旁边的露天猪场捉来一头膘满皮厚的肥猪,抓牢猪腿和耳朵,将其按翻在案桌上,另一人则操起手中一尺来长的杀猪刀,对准咽喉,一刀刺进。开始,猪还拼命嚎叫,随着刀子的深入。叫声越来越小。乃至刀子取出,叫声也便停止了。

市民们将猪肉买回家,经过腌制后,便将其挂在灶前靠每一餐做饭柴草的烟熏一段时间,有的则在街边搭一个简易灶,上边挂腌好的肉,并将其围护起来,下面用刨木末、花生壳、松树枝、桔子皮等焐出的浓烟熏一整天,这样的腊肉,吃起来香,闻起来也十分诱人。当时,镇上几乎家家都要制作腊肉,把一条街弄得烟熏缭绕。

汤圆又叫吊颈粑

汤圆,是过年必吃的一种食品。它又叫元宵,古时候,是元宵节的应时食品,人们一边观灯,一边品尝汤圆的美味。后来发展成过年的一道美食。因过年是合家团聚的日子,而汤圆是圆的。代表圆圆满满。其次,汤圆煮熟后会在沸水中滚动,人们取其意象征来年日子顺畅。一滚就是一年。再者,过年正是严寒季节,吃汤圆既可口又暖和,因而深受人们欢迎。

汤圆的主料是糯米,因而春节前是糯米销售的旺季,由于我国在解放后就实行了粮食统购统销,所以各级粮食部门很早就着手收购调集储存糯米,以保证腊月里的市民需求。汤圆。吃起来味美爽口,但制作起来相当麻烦。需先将糯米浸泡几天(还必须每天换水,否则会发酸),然后用石磨推成米浆,装进一条干净的粗白布口袋,最后用绳子将袋口牢牢地捆住,吊于横梁上。多数人家图方便,把家中的条凳(又叫板凳)立起来,将汤圆口袋吊在朝上的条凳脚上,下面放一个脸盆,让米浆中的水分慢慢渗出。由于这吊口袋的形状有点像自杀上吊的人形。所以有些俏皮的人又把汤圆叫作吊颈粑。吃时。先将汤圆面揉好后,再将已经做好的汤圆心子包进去就行了。据说,有位外国人吃了中国汤圆后,提出了一个十分有趣的问题:“一个个汤圆都是完好的,里面的馅是怎么包进去的?”令许多中国人笑疼了肚皮。

这煮汤圆也是有讲究的,火大了,要冲烂;火小了,长时间煮不熟。那时又没有天然气,无法用开关控制火力的大小,只有待汤圆浮起时,边煮边加冷水,真到汤圆打滚,方可盛碗。一般来讲,每碗4个、6个或8个,都是双数,这大约也是崇尚成双成对的习俗吧。有时,由于汤圆面受热或放置过久等原因,煮熟的汤圆会变成红色。这是每家每户都不愿看到的倒霉事。但为了讨个吉利,凡遇到这种情况,大人们都会自圆其说地称其为“见红有喜”。大年三十,是每个家庭最繁忙的一天,那顿晚餐(有的家庭也安排在中餐)是一年里最丰盛的一餐,名日吃年饭,桌上鸡鸭鱼肉,样样齐全。有的家庭,还要先祭祖。大家用餐前,先为故去的老人斟上酒、盛上饭。恭敬的请先人们喝酒吃饭。然后全家一齐上席,享受这一年一夜的大餐。因镇上许多家庭都有人在木船或木(竹)排上工作,故席上也多了一些禁忌。如不能叫倒酒,只能叫倾酒或斟酒,筷子叫篙杆。吃鱼不能翻、老鼠不能打……

这一天,是小孩们最高兴的一天,这不仅是吃得好,晚上父母还要发压岁钱;但这一天,也是小孩们最担心的一天,如果那天不乖,挨了打,叫“封印”,如初一天挨打,则叫“开印”。老大三十如不小心打烂了碗,老人们虽然内心不高兴。但依然会冷静地说一句“岁岁(碎碎)平安!”

以“划甘蔗”为首的风景线

春节期间,古镇上最热闹的风景线要数划甘蔗。那是在水果店的门口。几个人相约开展划甘蔗的游戏,具体做法是,几人选择一根甘蔗,去掉蔗尖,按抓阄等方式确定顺序,第一人可确定花样,人站在条凳上,用刀尖点住甘庶。待其稍为稳定后,便可将刀尖沿蔗尖旋转一周,叫作一个花,三个五个,均由第一人确定,然后一刀划下。划掉多少蔗皮,便将此段甘蔗裁下。后面的人,必须照此操作,最后看谁划的甘蔗最短。便为输家,输家是要付甘蔗钱的。这种游戏。花钱少,阵势大,围观的人多,几处划甘蔗的让全街都火了起来。

作为小孩,当时我们爱玩的游戏有拍香烟盒、打珠子,文明一点的是元宵节放桔灯。这桔灯是我们自己取的名字,正确的应叫河灯。那是将一个桔子上面挖一个圆

孔,再一瓣一瓣将桔瓣吃掉,回家偷偷倒一点菜油,放一根灯草进去,最后将点燃的桔灯送入长江中,一边看桔灯随波远去,一边许个愿。

玩龙灯、踩高跷、逗车幺妹,是春节的又一场重头戏,一般是在正月十五元宵节表演,但初二至元宵之间有时也有表演。踩高跷,是给一个个年轻人化妆后,捆上高高的木脚。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十分风趣;逗车幺妹是将一年轻漂亮的女子收拾打扮后“抬”在彩车里,几位后生在前后左右逗趣玩乐。

玩龙灯狮子,是最为轰动,最为刺激的节目了。几位甚至几十位壮汉,把一条彩龙玩得团团转,最紧张时刻。还要向彩龙喷花。即是请铁匠当街把铁水烧化,然后喷向高空,落在彩龙上。那景色,犹如夜空中的礼花,十分绚丽多彩。

推汤圆、吃年饭、放桔灯。加之彩龙、礼花、高跷、车幺妹……这一幅幅的图画,构成了古镇五十年代春节的风景线,让人玩味无穷,回味无穷。

革命化的春节

[年的回忆:上世纪60-70年代篇]

不知不觉中,盼望一年的春节又快到了。孩子们盼望的是,公园、鞭炮,还有那些五花八门的零食; 大人们盼望的是,劳累了一年终于可以坐下来,享受一下七天大假的轻松,好好欣赏那笑声不断的春晚;而老人们呢,也盼回了一年一度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眼望大街小巷那满世界的火红,大人小孩一脸的欢笑,听着从电视里爆响的《春节序曲》的阵阵旋律和“恭喜发财”的声声贺辞,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和这喜庆不太一样的场景:……这就是四十年前我经历的过年时的情景。我又想起了那个早已消失了的老词汇:“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

一封来信,春节不过了

1967年,“文化大革命”正在全国轰轰烈烈地开展着。1月25日,一封署名“章仁兴”的倡议书在《解放日报》以“革命造反派来信”的形式登了出来,主旨是主张为了革命和生产,不必过春节。《解放日报》配发“本报评论员”文章宣布:春节算得了啥!我们无产阶级革命造反派的最盛大的节日来到了!

4天之后的1月29日,上面便顺应“广大革命群众的要求”,发布了春节不放假的通知。

于是,中国开始了“破四旧,立四新”,过“革命化”春节的活动:“移风易俗过春节,大年三十不歇脚”。在当时“破四旧”的氛围下,大年初一,人们不能去上坟烧纸,祭拜先人,不能搞“封建迷信”活动……

幅幅“书法”表忠心

“春节不放假”的号召只实行了一年,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人们淡化了。但是,这几年的春节前夕,“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的口号仍然通过广播、文件、标语等形式,喊得轰轰烈烈。

大约是1969年的春节前夕。

那时,职工、家属准备着年货,厂里也照旧宣传“过一个革命化春节”的口号。“革命化”就是要革掉“封、资、修”。其实这个行动我们家在几年前就开始了。当时,只有十二三岁的我和妹妹一起把家里惟一值钱的那把出土紫砂壶和代表“封建文化”的瓷罗汉、香烛台统统敲碎扔进了垃圾堆。父亲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大卷厚厚的旧白纸。用刀裁成一张张长约1.5米,宽约0.5米的长方形纸条,并准备好了毛笔、墨汁和红色的广告颜料,还有一些长方木条和圆木棍。他从屋里搬出两根木凳和一块木板,在行人过往的路边搭起一张“桌子”,他就坐在那里非常认真地书写起来。惹得过路的厂里职工、家属纷纷驻足观看。

父亲年轻时曾读过两年私塾,写出来的毛笔字还算看得过去。不到半天功夫,他就一口气写了二十来幅字。接着,他用广告颜料把每一幅字的四周都画上红色的花纹和框边。最后,他把那些方形木条和圆形木棍一段一段锯下来,裹粘在写好字的纸的上下两边。于是,一幅幅的“书法作品”就完成了。“作品”内容主要是毛主席的诗词。比如:“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等等;还有几幅是毛主席语录:“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等等。

接着,他又取出三张大红纸条,写下了一幅带横批的革命春联。上联是:“听毛主席的话”,下联是:“跟共产党走”,横批是:“毛主席万岁”。

看着路人那一双双惊叹的目光,父亲先把春联贴在大门上,然后,把那二十来幅抄写的领袖诗文作品挂满了家里本来就不大的全部空墙之上,一眼望去,密密匝匝,仿佛是在举办个人书法展览。

父亲的毛笔字虽然还算工整,但却和艺术挨不上边,再加上红色的装饰边框画得歪歪扭扭,纸张陈旧泛黄而质地粗糙,这样的东西离书法作品相差甚远。特别是,这些千篇一律的条幅一古脑地紧紧挤在墙上,密不容针,倒像是贴墙纸。

“你这样的东西也要挂起来呀?”我对父亲不满地问。

“啷个挂不得?这是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诗词和语录,是‘最高指示’!”父亲一脸虔诚。

“可是,这样的字,这样的纸,也太、太不艺术了嘛!更不应该挂这么多嘛!”我嘟哝着。

“你小娃儿懂啥!”父亲望着自己那满墙的杰作。面露得意的神情。

片片钱纸求平安

母亲做好了年饭。一年中难得一见的“佳肴”一碗碗端上桌来。有胡萝卜垫底的回锅肉,有母亲拿手的夹沙肉,还有一年一次,一家一份凭票供应的“黄花”、“耳子”做成的汤……盼了三百六十多个日日夜夜才终于盼来的“佳肴”,飘着阵阵香味,让弟弟、妹妹们围住饭桌,馋涎欲滴,专等大人人座就可以大吃一顿了。

“快点儿嘛,妈妈!”八九岁的弟弟等不耐烦了,直咽口水。

母亲终于洗了手,坐到了桌边。弟妹们等不及了,拿起筷子端起了碗。

“不忙动!”父亲突然喊住弟妹,起身离开饭桌,从床下取出一个破漏不堪的搪瓷洗脸盆,放在朝西的墙角,然后神色紧张地关上门。母亲也站起来,从里屋拿出一叠黄黄的草纸和两只红色的蜡烛,放在脸盆边。又取来一块肥皂放在地上,将两支蜡烛插在肥皂上。父亲划燃火柴点起蜡烛。他环顾四周,见窗户还开着,急忙过去关上,又对母亲说:“快点拿块布来!”

母亲很默契地去里屋找出一块破烂的旧床单。父亲用图钉把床单钉在了窗口。这一来,屋里屋外成了两个世界。

做好这一切。父母这才又回到墙角。他们将打着几排月牙孔的草纸一张张撕开,在蜡烛上点燃后放在脸盆中。

“这是封建迷信!”我不禁叫起来。看着大人们这一连串的神秘行为,我终于明白过来。

“不要大声吼!”父亲低声而严厉地对我说。

“过革命化的春节,就是要‘破四旧、立四新’,移风易俗!”我操着满嘴的流行语,“你们啷个还要搞这一套嘛?”

“不准乱说!小娃儿家家的,晓得个啥!”父亲的严厉让我不敢再言语,但我心里却非常地不满。我用一双怨恨的眼睛瞪着大人们的“封建行为”。

一张张钱纸从父母的手中飘落进火焰熊熊的搪瓷盆,源源不断地燃烧着……在烧纸的过程中,母亲曾抬头望着我,欲言又

止。我知道她是想让我也去烧几张纸祭拜先祖,求先人保佑一家人平安。见我一脸蔑视,她放弃了,又低头烧起纸来。

我望见父亲蹲在地上,一脸恭敬地进行着“封建迷信”行动。当他把最后一张钱纸放进盆里后,他的嘴唇嚅动着,似乎还在念念有词。我在心里暗暗道:“愚昧!”“笃笃笃……”突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父亲一惊,不禁一下站起来,望着仍然在熊熊燃烧的钱纸和悠悠摇动着火苗的蜡烛,他赶紧手忙脚乱地将蜡烛连同肥皂一齐扔进了脸盆,又抓起饭桌上罩着饭菜的锅盖,断然捂在依然升腾着火焰的脸盆……

做完这些,他紧张的脸色才松弛下来。走到门口,准备去开门。可就在这时,他拉着门拴的手停住了。

那敲门声来自邻居家的大门……

后记

几十年过去了,那段荒唐往事已随时间流逝而一去不返了!古老祥和的春节习俗又回到生活中,而我们的社会一年一年更加安定、和谐!

80后期待过年文化的精神回归

[年的回忆:上世纪80—至今年代篇]

过年于我,似乎变得有些遥远了。虽然每年都会过,但让我怀念的始终还是童年时代的过年。现在的我不再像童年般盼望着吃糖果、穿新衣、拿压岁钱……时间逐渐稀释着我对过年的期盼。也许,我真正期盼的是一种对过年文化的精神回归。

过年的新衣伴我入梦

我的童年时代在重庆的江津度过,那时候的江津还是一个县级市,而我家就在一个叫琅山的乡镇里。每天映入眼帘的还是绿油油的田地,夏天的夜晚常常能“听取蛙声一片”,还夹杂着蛐蛐儿的叫声,白天则是蝉鸣;冬天,印象尤为深刻的是1992年的那场大雪,也是我有生以来经历过的唯一一次雪景。屋门打开就能踩到雪,已经不记得自己身上穿了多厚的衣服,只记得跟爷爷奶奶一起堆雪人,虽然手冻得生疼,但那种与雪接触的机会是让每个小孩子都欣喜若狂的。

虽然在我出生的年代已经实行了几年的计划生育,但我并非独生子女。我还有一个比我大六岁的姐姐。就在我出生的那一年,计划生育的政策突然放开了,那时候的父母还有着养儿防老的传统思想,所以当政策一放开就生下了我,谁知道,越是想要儿子却越没有得到,但事实证明,我并没有因为性别原因而少得了他们的关爱,也因为我的出现,让父母免受了中年空巢的寂寞,姐姐不在家的时候我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姐姐在。当我长大成人的这个年代,事实又证明,重男轻女的传统在逐渐发生着逆转。

童年时代,我有部分衣服总是姐姐的,或者亲戚家姐姐的,那时我们都处在一个长个子的阶段,大孩子没有穿坏的衣服就留给小孩子穿。由于不是按照自己喜欢的买,穿在身上多少有些不自在,所以那时我是极其盼望过年的,按照惯例,每年过年的时候父母都会给我添置新衣服、新裤子、新鞋子,有时候还有新书包。那个年纪,这些物品就足以填满我的所有梦想。

我还记得有一年过年,妈妈给我买了一个新书包,价格大概是25元,书包上印的是当时很流行的“美少女战士”们。回到家我立刻把书本从旧书包里拿出来,把书本弄得很平整,小心翼翼地将书一本一本往新书包里放,完了扣好背在肩上对着镜子走过去走过来,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新书包放在我的枕边,闻着那股新书包的味道入睡。买新衣服后,我总是在穿之前才剪掉标签,轻轻叠好放在床头,把新鞋子放在床脚,从入睡就期待着天亮,期待着第二天快点来,我好穿着一身新快乐地出门。那是一种极大的满足,直到今天,我很难再重获那种满足感和幸福感。

烟花绚烂了童年的天空

通常还没有放寒假,家里就开始准备最重要的年货一腊肉和香肠。这些东西一般在春节前一个月准备。在天气比较好的黄昏,一路上总是弥漫着松树桠的熏香味。放学的路上一路走来,总会看到三五个妇女围坐在一起熏肉的场景。在她们面前的通常是一个一米多高的圆柱形铁桶,口径约有一米,在桶的底部开了一个方形的口子,用来放柴火;在圆柱顶部约1/4处用几根铁丝和钢筋交织成一个截面,用来放肉。

熏肉的材料也是精心准备的,有锯灰(锯木料的时候散落下来的小颗粒状物体)、有松树枝桠、有柑橘皮(晒干的)、甚至还有吃剩的甘蔗皮和甘蔗渣。熏肉都是用烟,所以通常在桶的顶部,会用一个大麻袋将肉紧紧盖着,使铁桶内的烟能充分与肉接触,达到熏制的目的,而熏肉的材料都是不容易着火的,有一定的湿度。

先在桶的底部点燃柴火,烧一阵后就把松树桠等材料往火上堆,火就会慢慢熄灭,同时烟火穿过松树桠产生更多的烟,并且有树桠的味道,有时候烟雾太大从底部的口子里溢出来还会熏得人流眼泪。每次我都喜欢往里一点点地加材料,烟越多越兴奋,说明肉会熏得更好。有一次不小心,火把树桠烧了起来,还烧及了上方的肉,大人们赶紧过来“抢救”,幸亏只烧了一点点,把烧黑了的部分割掉就好了。大约熏上两三个小时,腊肉和香肠就新鲜出炉了。心急的我一般当天就会要求妈妈煮几节香肠吃。每次香肠煮好,我都会很主动积极去切成片,边切还可以边偷吃。小孩子总是对自己有缘参与的劳动成果充满珍惜,所以吃起来的感觉香极了。

大约从腊月二十六开始就进入了过年的状态,家里会准备很多吃的,比如苹果、香蕉、花生、瓜子、大白兔糖等,装在一个大盘子里。临近过年那几天就开始轮流在亲戚家“过年”,即大吃一顿。到大年三十的时候就聚集在爷爷奶奶家吃,奶奶的手总是很巧,年夜饭能做出很复杂的来,比如有芝麻圆子、夹沙肉、烧白、红苕圆子等,这些都是平时很难得吃到的。吃了饭,这个时候我们晚辈开始向长辈拜年,等着得压岁钱。那时候的压岁钱行情一次约10块,整个一年下来大概能有一百块左右的收入。每次我都会自己保管,若爸妈临时有事要用我的钱,我都要他们承诺之后得“还”给我。有时候我也会拿出部分来交下个学期的学费。

饭后就跟哥哥姐姐拿着发的压岁钱去商店买鞭炮,有冲天炮、礼花、擦炮、甩炮等等,一般几块钱就可以买到好几种。几个小孩子一起拿着自己买到的宝贝就在家门口放起来,我总是跟在哥哥姐姐后面,看他们怎么放我就怎么放。这时候,天空里到处都是零星的礼花射在天空,响声此起彼伏,那种热闹让每个人都不想入眠。阔气点的人会买很大的礼花,我们这群小孩子就围着看,烟花绚烂了整个童年的天空。

大年三十晚上临近12点钟又是一个高潮,家家户户都拿出鞭炮开始放起来,响声震耳欲聋。整个夜晚都充斥在爆竹声中,辞旧迎新。

汤圆的甜蜜是家的温馨

伴随着我们这代人成长起来的是电视。年纪很小的时候家里还是黑白电视,最喜欢看动画片画片:《葫芦娃》、《美少女战士》、《舒克和贝塔》、《聪明的一休》……至今想来其实当时并没有完全看懂,但是那些卡通形象正如孩童时期的玩伴,充满着亲切感。

大约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新白娘子传奇》播出了,所有人都迷上了这个剧,白娘子的美艳无人能及,恨死了“法海”。里面有很多唱歌的部分,比如“千年蛇妖白素贞,下凡来拜许仙恩……”,“哎呀哎子哟,哎呀哎子哟……”整天哼唱的都是这些曲调。电视里的装扮让我更是着迷,一个人在屋子里的时候,我会精心把头发挽起来,找来类似发簪的筷子插在头发里,再披一块白色的纱巾在头上,把毯子披在身上当古装,时不时伸出两个手指比划着,学着白娘子和小青用法术的动作,一会儿指着太阳穴,一会儿指着远处的物体,多么希望那个物体动一下,但什么变化都没有,心里还会感到很失望。每年大年三十的晚上都会播放春晚,全家人一起守着看。一边吃瓜子、糖果,一边评论着,或者哈哈大笑。我总是在春晚还没有播完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父母已经围着沸腾的锅,一边搓汤圆,一边煮汤圆,搓好一个就煮一个下去,常常是有熟了的就先舀出来吃,吃完一个另一个又熟了。汤圆心子是自己做的,有黑芝麻、白糖、瓜皮、柑橘皮、花生,都磨碎了混合在一起,还要加一点猪油。至于糯米都是自家买来的,要先泡在水里,再到专门打豆花类的机器上去打磨糯米,同样都会放在一个白里泛黄的口袋内,不同的是吃豆花我们是要口袋里渗透出来的水来做,而吃糯米汤圆是只要袋子里的部分,而且还要把这个口袋悬吊起来滴干。接连着几乎每天早晨都会用汤圆当早餐。

每次看到家人包汤圆,我也会上前去把手洗干净,自己动手包,但我包的不算圆,有时候还会把皮包破,里面黑色的馅儿会染在皮上,影响美观,直到煮好舀起来还能看到皮上黑色的部分。跟现在的汤圆比起来算大了。那时候我家的汤圆直径约三厘米,所以每次我吃3—4个就饱了。而今,超市里已经可以买到速冻的汤圆了,而自己家亲自打糯米的也越来越少,包汤圆的机会也几乎没有了。

我怀念的一直是小时候的过年,蜂窝煤烹饪出来的年夜饭似乎更来得细腻。现在的便捷生活让过年跟往常的差别越来越小,其实这是一种进步,但那份期待却不再如往。北方的年味如火如荼,而重庆似乎淡淡的,传统文化慢慢被稀释着。我希望看到的是,我们的过年文化得到一种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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